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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他没叫哥，一开口了，才发现声音都在发颤。
“小妄。”江晟的声音听起来和从前一般无二：“爸回来了，晚上你也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江妄不懂江晟的话外音是什么，紧咬着下唇没吭声。
沉默半晌，电话那头传来很轻一声妥协的叹息，江晟再开口，沉稳的语气里终究还是暴露了心疼：“事情我和爸知道了，也解决了。”
“小妄，今晚我来接你，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江妄视线忽然模糊得不成样子。
他用力握着手机，不敢眨眼，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哦。”停顿两秒，慢吞吞补充了一声：“好。”
鼻音很重，藏不住。
江晟下了班就立刻过来接走江妄。
在车上，江妄给沈修然发了信息说他哥来接他回家了，沈修然回他路上小心，到家发个信息，什么也没多问。
江妄同样什么也没问江晟，乖乖被他带到医院做了个在分化时就该做的Omega专项体检，然后直接回家。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人责怪他，也没有人训斥他。
平时难得见着一面的江霆没有出门，见他回来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累了就上楼睡一会儿，语气和缓得江妄无所适从，有些手足无措。
“我妈呢。”他问。
“她吃了药，在房间睡觉。”江霆答。
江妄下意识想问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又给咽回去，默默点头上了楼。
其实没有睡着，他这两天虽然心烦，睡眠质量却意外的好，沈修然要占九成的功劳。
躺了一会儿，再下楼时晚饭已经端上桌，江霆和江晟都坐在桌边等他，孙茵不在，江妄过去坐下。
他从来没有跟他爸和他哥单独吃过饭，以往他们都是缺席的那个，而每次都在的人今天缺席了，气氛变成了江妄从没应付过的模样。
“你妈妈她的状态，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见你。”江霆解释：“等过一阵子吧。”
江妄闻着满桌菜香，却没有品尝的欲望。
他哦了一声，低头看着桌沿，没人催他，最善言辞的人不说话了，剩下两个不善言辞的人不知道从何开口。
“爸，你知道了吧。”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江妄，他闷闷问：“你不怪我吗？”
江霆立刻扭头看了江晟一眼，传话不到位的江晟不明显地心虚了一下。
江霆无奈：“小妄，分化从来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你没有任何错。”
江妄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现在他迷茫了：“你们不是只希望我分化成为Alpha吗？”
“那只是一个误会。”
表达情绪在江霆这里实实在在是一处短板，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必须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小妄，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更没有要求你一定要是A，我们江家的孩子，无论是A还是O，过得好，能够做自己想做的，那就足够。”
“那些荒唐的想法你都应该抛开，没有人会怪你，更没有人会嫌弃你。第二性别的分化时天生的，谁也没有能力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分化结果。”
“不是成为Alpha才是我的儿子，这个顺序是错误的，在我这里，你首先是我江霆的儿子，其次才是一个Omega。”
...
江妄回房间坐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做。
江霆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事实真相和他东拼西凑想象出来的千差万别，比他想象得更荒唐，又更合理。
也比预想中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
他从来没有被抛弃过，也不会被抛弃。
那些当时过得艰难痛苦的担惊受怕现在一看原来都是笑话，他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去隐藏一个自以为见不得人的秘密。
很意外，他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只是觉得整个人像一只鼓足了气的气球，轻飘飘的，落到哪里都踩不到实处。
不明白的，应该只有为什么他已经分化了，孙茵还妄图让他切除腺体。
就算Omega的腺体被切除了又能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残废了的Omega，永远变不成Alpha。
或许是孙茵这么多年承担了太多，从他们还没有来到江家，还被那些人追着要债时，压力就已经不是她能扛下来的了，这让后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又情有可原。
江妄一点也不怪孙茵。
他想去见见她，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精神是不是还好，再告诉她自己没有生气，也没有很难过，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她。
但是江霆说孙茵现在状态不好，不能见他，江妄只好忍住，想要忍过这段时间，再把这些想说的话说给她听。
傻坐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应该去洗漱准备睡了。
站起来时听见敲门声，他抱着会不会是孙茵的念头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尚且没有换衣服的江晟。
“哥。”江妄站在门里喊他。
江妄应一声，视线落在他身上，肩上挂着宽大的T恤遮不住他清瘦的身形，向来蓬勃漂亮的一张脸恹恹的，也瘦了好些。
跟他一直印象中的没有差别，还是个需要人好好宝贝，好好照顾的小朋友。
只是小朋友因为他们的疏忽，在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扛了那么久的压力，光是想想，就觉得该有多难受。
江晟低叹着吐出一口气，抬手帮他把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抚平。
“小妄，阿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爸爸打算把她带到国外治疗，他很长一段时间会在那边分公司工作，正好看着阿姨，方便照顾。”
江妄没有太多惊讶，更多的是担心：“我妈的情况很糟糕吗？”
“有一点。”
江晟没有瞒着他：“但是放心，只要时间足够，完全可以治愈，只是短时间内你们没有办法见面了。”
“为什么？”
“阿姨心结都在你，从前是执念，如今是愧疚。心理医生来过，说她现在情最好不要有太大波动，如果见了你，或许会情绪崩溃。”
江妄急了：“可是我没有怪她啊。”
“这我知道，爸知道，阿姨也知道。”江妄是多好一个孩子，不记仇，最念情，他们都知道。
“是她自己在怪自己，怪自己因为一个误会给了你那么多年的压力，还险些伤害到你的身体。”
江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嗫嚅半晌，低下头：“我知道了。”
“他们会很快回来的。”江妄温声安慰：“小妄，现在的一切都是暂时的，误会解除了，所有你期盼的都会好起来。”
江妄缓缓点点头。
“小妄。”江晟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叫他：“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是不是从来没有抱过？”
江妄懵然抬头：“？”
江晟向他张开手臂：“抱一下行吗？”
江妄没有拒绝的理由。
被抱住的时候，他感觉到江晟揉了一下他后脑勺，听见他将斟酌犹豫的许久的话不甚熟练地吐露出来：“我和爸性格是有些像了，都觉得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但是事实告诉我们不是这样，有的东西不说出来，该知晓的人永远不会知晓，所以那些之前我们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的，现在应该告诉你了。”
“小妄，你一直都是这个家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宝贝的一个，我们希望你可以过得好，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过得顺心永远没有烦恼。”
“我们很爱你，每一个人，都很爱你，”
当天夜里，江妄久违地更新了一条朋友圈——一颗灿烂的小太阳，是大晴天，万里无云。
江家大门外，于黑暗中一颗行道树下独自停留许久的少年垂眸盯着这颗小太阳看了许久。
随后按灭手机屏幕，抬头朝一处亮着灯光的房间最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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