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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士美:【二黄原板】事要三思而后行。回头我对香莲论,劝你打断妄想的心!
秦香莲:儿啊!早也盼望你家爹爹,晚也盼望你家爹爹。如今费了千辛万苦将他找到,谁料他身做高官,不肯相认。你二人还不上前哀告!
冬妹、英哥:爹!爹!别埋怨妈了!您把我们认下吧!
陈士美:哎呀!【二黄散板】一双儿女跪埃尘,亲生的骨肉我怎不痛心?
冬妹、英哥:爹!
陈士美:【二黄散板】走向前来将儿抱定,
冬妹、英哥:爹!爹!
陈士美:不可!【二黄散板】险些断送我的前程。咬定牙关不相认,免得富贵化烟云!香莲!
秦香莲:啊!官人!你看一双儿女跪在你的面前,苦苦哀求。望官人有吃不了的残茶剩饭,与他们一碗半碗;有穿不了的破衣烂衫,与他们遮寒!
陈士美:哼!
秦香莲:为妻去到长街之上,与人家浆浆洗洗,缝缝连连。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了哇!
陈士美:香莲!你快快带领两个孩儿回家另谋生路去吧!
冬妹、英哥:妈!
秦香莲:官人!我来问你:你离家之时,与我留下了几句言语,你……你还记得么?
陈士美:啊!什么言语?我不记得了!
秦香莲:你那时言道:“我陈士美中与不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夫妻恩爱,地久天长。”可、可是你讲的?
陈士美:我记不清了!
秦香莲:那时为妻忍住悲痛,对你言道:“君去求官,妾奉高堂。若得富贵,莫弃糟糠。”
陈士美:哼!什么糟糠不糟糠,你快快与我出去!
秦香莲:你叫我们到哪里去?
陈士美:随你自便!
秦香莲:你就这样恩断义绝么?
陈士美:我从来与你就无有什么恩义,快快与我去吧!
秦香莲:狠心的贼子啊!【西皮垛板】我和你患难夫妻恩情似海,妻为你勤织纺伴读书斋。大比年妻送你十里亭外,指望得中苦尽甘来。不料想你贪图富贵良心坏,忘父母抛妻儿你禽兽胸怀。到如今居高官你品德败坏,负心的人哪!你不仁不义不孝不才。罢!【散板】我与这负心人拼了性命,
冬妹、英哥:妈!妈!
陈士美:来人!
大太监:喳!
陈士美:将她们轰了出去!
大太监:出去!出去!
冬妹、英哥:妈!妈!爹爹!
陈士美:将她轰了出去!轰了出去!哪个再将这疯妇放了进来,我定要尔了狗命!关了宫门!
冬妹、英哥:妈!
张三阳:香莲!这是怎么啦?
秦香莲:他、他、他不但不认,反把我们赶出来了!
张三阳:怎么?这世上真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为了贪图富贵,你就这么忍受了吗?
秦香莲:老伯!这是哪位大人鸣锣开道?
张三阳:王延龄老王丞相下朝!
秦香莲:噢!王老丞相?
王延龄:家院!
家 院:有!
王延龄:将那告状女子带至二堂回话!
家 院:啊!
王延龄:【西皮摇板】拜罢圣驾出朝堂,【流水】偶欲民妇喊冤枉。不知所告何人的状?老夫亲自问端详。将她引进二堂上,
家 院:贫妇上堂!
秦香莲:【西皮摇板】见了相爷诉衷肠。
王延龄:这一女子,家住哪里?姓字名谁?
秦香莲:小妇人秦香莲,湖广荆州人氏!
王延龄:噢!湖广荆州?拦轿喊冤,所告何人?
秦香莲:当朝驸马陈士美!
王延龄:噢!陈士美?你与他有何瓜葛,起来讲!
秦香莲:相爷容禀:
王延龄:慢慢讲来!
秦香莲:【西皮垛板】结发夫妻十余载,停妻再娶理不该。亲生的儿女不看待,死去的爹娘不葬埋。小妇人投奔千里外,不认糟糠赶出来。满腹含冤深似海,望求相爷你做主裁。
王延龄:噢!【西皮摇板】听她言来非诬赖,状元驸马不成才。宫廷之事须掩盖,此事叫我怎安排?低下头来暗思揣,有了!【摇板】忽然一计上胸怀。香莲!我来问你:你可晓得东周列国百里奚在堂上与夫人相会的故事?
秦香莲:略知一二!
王延龄:知道就好!明日就是你丈夫寿诞之期,老父还要亲自过府与他祝贺。哎!我有意设法将你带进他府,你用家乡的曲调编些个歌词,打动于他。倘若将你认下,哎!岂不是好?
秦香莲: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王延龄:唉!【西皮散板】堪笑士美太无才,抛弃糟糠理不该。明日过府把寿拜,但愿他悬崖勒马,夫妻们早早和谐。快回去吧!
秦香莲:谢相爷!
众宫女:有请驸马!
陈士美:哈哈……
皇 姑:驸马!【西皮散板】驸马千秋喜气洋,
陈士美:【西皮散板】夫妻们恩爱地久天长。哈哈……
大太监:启禀驸马:列位大人前来拜寿!
陈士美:回避了!
陈士美:有请!
大太监:有请啊!
众大臣:驸马万寿!
陈士美:罢了!众位大人东厅入席!
众大臣:到此就要讨扰!请!
家 院:王相爷到!
大太监:启禀驸马:王丞相到!
陈士美:噢!老相国来了!快快动乐相迎!
大太监:动乐相迎啊!
陈士美:哎呀!老相国也来了!老相国也来了!
陈士美:哦!老相国!
王延龄:驸马!想你移步青云,攀龙附凤。今日寿辰,老夫特地前来祝贺啊!
陈士美:老相国在当朝元老,我有何德能敢劳相国亲自前来?
王延龄:哎!理当如此!看礼单!
陈士美:哎!慢来!本宫小小生辰,焉敢受此厚礼?
王延龄:哎!驸马!这叫做“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陈士美、王延龄:啊!哈哈……
陈士美:如此,愧领了!
王延龄:岂敢!
陈士美:啊!老相国!宾客俱在东席,老相国请来入席!
王延龄:哎!慢来!慢来!想东厅之上,老夫的门人甚多。若在一处吃酒,大家多有不便哪!
陈士美:哎!好!将酒宴摆在西花厅,本宫亲自奉陪!
王延龄:哎!这倒使得!这倒使得!
陈士美:老相国请!
王延龄:驸马请!
陈士美:老相国请!
王延龄:驸马请!
王延龄:啊!驸马!老夫忘了,驸马是哪里人氏?
陈士美:湖广荆州人氏。
王延龄:噢!湖广荆州?
陈士美:正是!
王延龄:好地方!
陈士美:小地方!
王延龄:但不知贵乡出何名产奇珍?
陈士美:我们那里无有什么名产奇珍,不过是出了些文人才子。
王延龄:哦!如此说来,文章府第,礼义之乡?
陈士美:礼义之乡啊!
王延龄:着哇!若不是礼义之乡,焉能出驸马你这样礼义的人才?
陈士美:相国你夸奖了!
陈士美、王延龄:哈哈……
王延龄:啊!驸马!你我二人在此饮酒,毫无乐趣也!
陈士美:何不命彩女弹唱歌舞,与相国解闷如何?
王延龄:哎呀!宫娥彩女的歌唱,老夫听过多次,不甚厌烦!
陈士美:依相国之见呢?
王延龄:嗯!有了!适才老夫路过长街,见几个村妇在那里歌唱,倒也动听。不如唤一个前来,唱上几段,以助酒兴,你看如何?
陈士美:呃!村歌野调,怎能登此大雅之堂?
王延龄:呃!驸马!不要小看她们!她们唱的是离合悲欢的故事,动听得很哪!
陈士美:哎呀呀!老相国!只怕观之不雅!
王延龄:噢!驸马不允?好!老夫告辞!
陈士美:哎!慢来!慢来!老相国!老相国!就以相国,也就是了!
王延龄:这便才是!家院!
家 院:有!
王延龄:去至长街,唤一个歌唱的村妇前来!
家院:遵命!
王延龄:哎!要好的呀!
家 院:噢!是是是!
秦香莲:悄悄西廊进,歌唱挽夫心。
家院:见过相爷
秦香莲:参见相爷!
王延龄:见过驸马!
秦香莲:参见驸马!
陈士美:来!
大太监:在!
陈士美:将她轰了出去!
大太监:出去!
王延龄:且慢!驸马!你认得她?
陈士美:哎!我怎么会认得她呢?
王延龄:着哇!既不相认,村妇到此,驸马因何这样大惊小怪呀?
陈士美:哎!哦!今日乃是本宫的寿辰,你看这个村妇,破衣烂衫,成何体统啊?
王延龄:我们听她的歌唱,你管她的衣衫做甚哪?
陈士美:宾客如云,岂不惹人耻笑哇?
王延龄:驸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陈士美:怎么是本宫的不是么?
王延龄:你我在朝为官,府中家眷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可惜这一村妇,不曾嫁到一个好丈夫,故而她抛头露面,到处卖唱。驸马你不怜悯于她,反道她衣衫褴褛。哎呀!似乎有些不尽人情吧!
陈士美:哎!呵呵……本宫不过是一句戏言!
王延龄:哎呀呀!你这一句戏言不值紧要,险些叫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呀!
陈士美:啊!
王延龄:啊!
陈士美:啊!
王延龄:啊!
陈士美、王延龄:哈哈……
王延龄:这一村妇,唱的什么曲调?
秦香莲:湖广荆州曲调!
王延龄:噢!怎么?湖广荆州曲调?哎呀呀!唱起驸马爷的家乡之音来了!噢!是了!想湖广荆州,乃文章府第,礼义之乡,曲调么,哎!想必也是好的!好好好!老夫倒日要一饱而福!
陈士美:内侍!
大太监:有!
陈士美:叫她廊下去唱!
大太监:是!
王延龄:哎!慢来!慢来!老夫年迈耳聋,还是堂上唱!
陈士美:廊下唱!
王延龄:堂上唱!
陈士美:廊下唱!
陈士美:哎!老相国!老相国!怎么?你又要告辞么?
王延龄:不是啊!你我唤来村妇唱上几段,为的是助助酒兴。驸马叫她廊下去唱,分明是嫌弃于她,厌烦于我。故而告辞!
陈士美:哎!好好好!就叫她廊上唱,也就是了!
王延龄:多此一举么!来!
家 院:有!
王延龄:赐她个座位!
家 院: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