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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作者:绝色夫字数:28749

41集会

次日清早,玄奘师徒二人又自上路。

行走至近午时分,阳光炽烈起来,师徒二人即便是戴着隔阳的竹笠,光秃秃的脑袋兀自晒得发烫,二人便在官道旁的处浓密树荫歇脚。那树荫下已有众行商在歇息纳凉,正自在谈笑吹牛,师徒二人打过招呼后,就靠坐在僻静处歇息。

过了阵,忽然阵靡靡的丝乐之声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便见着大票人马顺官道缓缓行来。

这票人马当头的是两名穿着皮裤的巨汉,赤裸着肌肉虬结的古铜色上身,背上各绑负了只硕大无朋的木桶,手中拿着曲柄长勺。这两名皮裤巨汉每行走三五步,便用长勺在背后的木桶中舀了些清水,泼洒在行经的路上,避免地上的灰尘扬起。这些清水泼洒在地上,散发出阵阵异香,却是浸泡了价值不菲的香料。

两名皮裤巨汉身后数丈处,是三四十名排着整齐队列的白衣少年。这些少年皆面目俊俏,手中都捧着琵琶、唢呐、笛、箫等诸般乐器,围簇着辆四马驱拉的华美马车,面行进面卖力的奏着悠扬乐曲。

被这些白衣少年拥簇在中间马车,华美而巨大,描金镶银,装饰极尽精致。拉车的四匹胡马,高大神骏,通体雪白,不见半根杂毛。车夫座位上,却是端坐着两名约莫八九岁的垂髫童子,身穿红绸衣裳、眉目如画,手执精美的鞭子在驱赶着马车。

白衣少年与华美马车过后,便是七八辆双马驱拉的硕大油幢车,执鞭赶车的依然是垂髫童子,只是身上穿的是蓝绸衣裳。这些油幢马车辚辚而行,从车厢的缝隙中,隐约可窥见到里头放置着桌案香炉布幔箱笼等物,瞧模样是专门载装出行所需的应器具杂物。

树荫下的众走南闯北的行商,可称得上见多识广,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奢靡的出行阵仗,时都看得傻了眼。

这票人马吹吹打打的经过众人歇息的树荫,向前缓缓行去。

那华美马车的窗子笼罩着层白色轻纱,隐隐可见里头端坐着个窈窕的倩影。这队人马走出不远,华美马车里忽然传出仙嗡仙嗡的几下清越的琴声,行人停了下来,就连那奏乐声也都停息了。

过了片刻,名红衣童子从马车上跃将了下来,溜小跑的奔至树荫下,来到玄奘身前,恭恭敬敬的弯腰深揖,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递过张描金帖子,语音清脆的说道:“童子见过禅师,我家主人请禅师至前面九里亭聚。”

师徒二人诧异的对看了眼,玄奘伸手接过帖子,打开看,这帖子无头也无尾,上面只是写了句话:“请君至前方九里亭聚,君乃雅人,必不负妾。”字迹倒颇是秀丽婉约。

玄奘沉吟了下,转头向那马车看去,马车里那窈窕的倩影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只白玉般的纤手,缓缓掀起了笼着车窗的白纱,露出半边宜嗔宜喜的娇媚面孔,眼波如水,对着玄奘嫣然笑,便又放下了窗纱。

玄奘问那童子道:“你家主人如何称呼?”

那童子摇了摇头,涨红着小脸说道:“我家主人只吩咐童子前来送帖子,不曾吩咐童子说其它事情,童子不敢乱说,请禅师不要见怪。”

玄奘笑笑说道:“既是如此,贫僧应约便是。”

那童子闻言,脸欢喜的说道:“谢过禅师,童子这就回去禀报主人。”

说着又向玄奘和辩机弯腰深深的作了揖,便转身向那马车路小跑过去。

那童子登上马车后,过了片刻,马车就又辚辚开动,那些白衣少年又自吹奏起各式乐器,只是这次换了首热烈欢快的喜迎宾曲调,随着悠悠的乐声,票人马渐渐去远了。

树荫下遂沉静了下来,那众行商看玄奘师徒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也不再像方才般随意嬉笑。玄奘对众行商微微笑,也不说什么,自靠在棵树干上闭目养神,辩机见状,也静静的靠坐在旁。

过了大半个时辰,歇足的行商先后告辞上路,树荫下只剩下师徒二人。

玄奘张开眼睛,上下打量着辩机,淡淡说道:“徒儿居然忍耐到现在也不问个为何,心性大是长进了。”

辩机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笑嘻嘻的说道:“俺知道,师父迟早也会与俺说的,所以俺不着急。不过师父若是早些与俺说,俺会更高兴的。”

玄奘笑笑说道:“也罢,你终是心性难改,能忍到此时也甚不错。不过,倒是令你失望了。为师却也不知道方才那行人的来历,也不认识坐在马车中的女子。为师应邀,纯粹是去瞧瞧,没有特别的意图。身既在红尘,不妨随波逐流,为师便是这样想的。”

玄奘沉吟了下,又自说道:“不过,那行人的阵仗虽看似豪奢,气派却是有些古怪,不似是正牌豪门大户做派,待会赴约须得小心二。”

师徒二人又歇了会,便上路去了。

二人顺着官道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处高坡旁。这处高坡黄土为基,坡上不长林木,只有零星疏落的青草。高坡上盖了个青瓦为顶的清雅小亭子,亭子上有个牌匾,书着“九里亭”三个大字。

亭子前侍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方才送帖子的童子。高坡之上除了这名童子外,便别无人,那些皮裤大汉、白衣少年以及干车马,皆不见了踪影。

童子见玄奘师徒到来,十分欢喜的迎了上去,笑盈盈的说道:“禅师可来了,我家主人正等候着禅师呢。”童子说罢恭敬的鞠身行了礼,就在前面引路,领着玄奘师徒从高坡旁侧的条歧道走了进去。

这歧道丈许宽,颇狭长,两面都是黄土山壁,地上布满车辙印子,道旁长着矮小多刺的荆木。在童子的带引下,玄奘师徒行走了约莫盏茶功夫,就眼前亮,却是穿过了歧道来到了处平坦开阔的空地。

这处开阔空地绿草如茵,旁边有口小小的湖泊,湖畔栽种着疏疏的杨柳,风景倒是颇清幽。湖畔的空地上,围着人多高颜色鲜艳的布幔,做成了个巨大的帷幕。帷幕之外,十数名白衣少年垂首侍立着。

童子引着玄奘师徒二人,从帷幕的开口处走了进去。

帷幕里是片清扫得异常干净的宽阔空地,空地上依次摆放着十余张案几,案几上陈列着酒水吃食等,案后却是寂然无人。只有在最上首的张案几后,坐了名美貌的粉衣女子,素手支着香腮,拿着只杯子在自斟自饮,名红衣童子侍立在她身后。

这粉衣女子正是在马车上露了面的女子,她约莫二十三四岁,样貌娇艳,额头上贴着片火焰状的精致花黄,眼波如水,头乌亮的青丝梳作堕马髻,意态颇是妩媚。

粉衣女子见玄奘师徒进来,美眸亮,起身迎了上来,对着玄奘就是盈盈拜,笑吟吟的说道:“妾身花十娘,见过禅师。”她的衣衫领口开得甚低,这俯身行礼,露出胸前截令人心悸的白腻柔嫩。

玄奘合十还了礼,说道:“贫僧玄奘,身后的是小徒辩机,蒙花娘子相召,不胜荣幸。”

花十娘又是嫣然笑,殷勤的探出柔若无骨的素手,落落大方的牵着玄奘,带引到张案几后坐下,那辩机见无人为他安排坐席,挑了几下眉毛,垂手站到玄奘身后。

花十娘执起酒壶,斟了两杯美酒,双手捧了其中只杯子,递给玄奘,轻笑着说道:“昨日,妾身的几名下属冲撞了禅师,妾身这便他们向禅师赔罪了。”

玄奘接过酒杯,也不急着饮用,皱眉说道:“花娘子的话,贫僧不甚明白。”

十娘掩嘴笑,柔声说道:“昨日,妾身的两个下属,在那兰溪小集上,卖弄那切大腿肉下酒的伎俩,不意冲撞了禅师,幸得禅师大量,不与他们计较。昨天夜里,妾身的另外三名下属,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惹禅师,在禅师歇足的客栈外,表演那上天梯的把戏,又蒙禅师大量,不曾当面揭穿,妾身感激不尽,这就先饮为敬了。”

她说着端起杯子,仰头饮而尽,娇脸上飞起两朵红霞,眼波越发水汪汪了。

玄奘恍然点头,说道:“原来那些人是花娘子的下属。”他稍稍顿,接着说道:“昨日见到贵下属演练那障眼技艺,贫僧却是想起了位……位故人,心头生起了障念,却是又沾染了红尘因果,罪过罪过。”

玄奘叹息了声,把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便将酒液饮下。这酒液香醇无比,入口甘美,回味却是悠长,口齿生香,他不由赞叹说道:“当真是好酒。”

花十娘言笑晏晏的的说道:“这乃是二十年陈的女儿红,妾身量浅,受不得这般大的酒劲,禅师若是喜欢,不妨多喝几杯。”说着又为玄奘的杯子注满了酒液,便款摆柳腰,袅袅婷婷的折回自个的案几后。

花十娘落座后,拈起片凉果,慢慢的嚼吃着,美眸闪动的说道:“妾身甚好奇,以禅师的威仪和气度,乃是等的人才,理应高高在上受人供奉,怎地会这般落魄的行走在江湖中,身边也只得贵徒人侍奉左右?”

玄奘又喝了杯酒液,笑笑说道:“贫僧方外之人,行走红尘,乃是为锤炼本心。这路上,有酒便喝酒,有肉便吃肉,无酒无肉也无妨。应享受,便如过眼云烟,倒是不看重的。”

花十娘格格的娇笑着说道:“禅师真个豁达,妾身却不忍心看禅师如此委屈。”

两人谈谈说说,面饮酒吃食,花十娘渐渐将来历交代清楚了。

原来这花十娘虽是付娇滴滴的模样,却是个游侠团伙的首领,手底下掌管着支百余人的幻戏班子。这幻戏班子平素分做十数个小团伙,游走在大唐的富庶地区,或卖解或坑蒙拐骗,各式敛财手段层出不穷,每年都能赚得不菲的钱财。

幻戏班子平素分散在全国各地,每年例行集会两次,用于交割财物和处理些事端。今年上半年的集会,约好的聚会地点便是九里亭的这处空地,时间恰好就是今日。

花十娘昨日来到最近,手下来报,有青年高僧接连看破两拨下属的幻戏,她便让人打探了玄奘的情况,不意今日就在路上撞见了,她见玄奘仪表过人,心中就动了念头,便邀请他来参加这次的集会。

玄奘与那花十娘言谈正欢,忽听得帷幕外梆梆梆的传来几下敲击声,接着便响起声中气十足的悠长吆喝:“开锅的油炸肉丸子嘞,香又酥鲜又嫩哩!”这吆喝声由远及近,吆喝声停下时,但见帷幕入口的帘子晃,名头发斑白的老者挑着担挑子,步履稳健的的走了进来。

这老者头发胡子半黑半百,精神矍铄,穿着身短葛衣,身体甚是健壮。

他肩上的挑着的挑子,头是口闷火红泥炉子,炉子上放着口小小的铁锅,另头是只用白麻布罩着的竹编箩筐,乃是付街头熟食挑子摊的寻常装扮。

花十娘掩嘴娇笑着说道:“二弟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也越发有趣了。”

健壮老者闻言神色丝毫不动,玄奘却微微怔。这老者至少在六十岁开外,怎么算都该是花十娘的叔伯辈,花十娘却是大喇喇称他作二弟,这老者也是副默认的姿态,这等辈分的排行倒有点奇特。

健壮老者在空地中放下挑子,俯身把炉子的火门打开,过了片刻,铁锅中的油液便沸腾了起来。他掀开罩在箩筐上的白布,在里头取出只大瓷碗,碗里盛放着堆拇指大小的肉丸子,健壮老者取了十余粒,投放入油锅中煎炸了起来。

不会,股异常诱人的香气散发出来,油锅里的肉丸子煎炸得焦黄酥香,膨胀成桂圆大小,在沸腾的热油中载浮载沉,好不引人食欲。

健壮老者挽起衣袖,就那样赤手探入油锅中,视那沸腾的滚油若无物,将那丸子粒粒的捞起,然后拿长竹签串了,分别放置在两只洁白的瓷碟上。

他捞毕丸子,在炉子旁拿过块木片,在炉火上点燃了,然后往沾满油腻的的手上沾,轰的声,他那沾满热油的手掌便如火炬般燃烧起来,片刻之后就熄灭了,他的那只手掌却是完好无损,只是变得光洁干净,不见半点油迹污秽。

健壮老者端着两只碟子,分别摆放到花十娘和玄奘的案几上,又走回挑子旁,封了炉子的火门,整理好箩筐,接着又从箩筐里拿出只颇沉重的蓝布包裹,哐啷的声,抛到花十娘案几旁侧的张苇席上。

做完这切后,健壮老者才缓缓走到花十娘下首左侧的第张案几后,默默的坐了下来,吃喝起摆好的酒食。

花十娘轻笑了数声,对玄奘说道:“禅师勿见怪,我这二弟性情有些古怪,不喜言语。不过,二弟的炸丸子可是绝,平常难得尝,禅师请试试。”她说着拿起串丸子,用红嫩嫩的樱桃小嘴咬下只,雪雪的赞叹着嚼吃起来。

玄奘见那健壮老者只是闷头吃酒菜,便微微笑,也拿起串丸子品尝起来。这丸子煎炸得酥香,口咬上去,微微有些弹牙,牙齿却又轻易的咬切开来,里面便有浓稠甘美的肉汁溅射在口腔之上,滋味果然绝佳。

玄奘赞叹了几声,碟子上有两串丸子,他吃过了串,便将碟子端了起来,反手递给辩机,说道:“徒儿,你素喜这油炸燥热之物,且试试。”辩机应了声,接过碟子,拿起那串丸子就吃了起来,时间吃得眉开眼笑。

便在此时,帷幕外又传来数下尖利的唿哨声,唿哨声方落,边的布幔抖动了几下,两条纤巧的身影如同飞鸟般越过布幔,轻飘飘的落在了场中。

玄奘和辩机定睛看去,原来是两名十七八岁的俏丽少女。

这两名少女皆眉目清丽,身高样貌均甚为肖似,应是对双胞姐妹。她们穿着绚丽的紧身彩衣,人主色为杏黄,另人主色为艳紫,愈发显得两人的身姿玲珑动人。

这对双胞胎姐妹在场中站定,四道剪水般的目光转了几转,便落在玄奘身上。

玄奘所坐的席位靠在花十娘旁侧,斜向摆放,乃是贵宾席位,并不像是其它的席位般座次分明。

这对双胞胎姐妹看着玄奘,又转头相视了几眼,掩嘴格格的娇笑了起来。

她们笑着,身形忽地分,左右的迅快跑动了起来,只见她们踢踏踏的奔跑到帷幕边缘,轻盈盈的折,竟是顺着那布幔立成的布壁,迅捷无比的跑了上去。

那布幔不过是薄薄的层染色绸布,也不知怎的,这对双胞胎姐妹在布幔上奔跑着,蹬踏过处,布幔只是略略凹陷,却不破裂。两道窈窕的身姿与地面垂直,就那样飞快的奔跑起来。

两道身形有说不出的轻盈纤巧,在那围成圆环的布幔上飞快的奔跑绕圈,宛如两只美丽的彩蝶般,极是赏心悦目。只是这两只彩蝶面奔跑,面尤自在碎嘴着。

“我俩来迟了,吃不上二哥的炸丸子了哦。”

“哼,就算来得早了,二哥也不见得会给我俩做炸丸子。”

“嘻嘻,我俩这趟也算是来得早了,眼下只有大姐头和二哥来了,而他人都还没到。”

“这倒是,好不好我俩去央求二哥,让他炸些丸子与我俩。”

“才不要呢,二哥是个大闷蛋,就算求他整天,他都不带说话的。”…

顺着帷幕奔跑了数个来回,这双胞胎姐妹忽然发出声唿哨,然后两条纤巧身影凌空跃起,半空中车轮般连翻了七八筋斗,轻盈优美的落在帷幕的空地上。

辩机咬着那串肉丸子,探手将碟子还放在案几上,啧啧的击掌喝彩。

玄奘也微笑着,轻轻抚掌赞叹。

双胞胎姐妹相视笑,走到花十娘身前,躬身向花十娘和那健壮老者行礼,异口同声的娇声说道:“云姬和彩姬见到大姐头,见过二哥。”其中那穿紫色衣衫的双胞胎,解下背上负着个颇沉重的黄布包裹,如之前健壮老者般,抛到花十娘案几旁的苇席上。

花十娘点头笑道:“七妹和八妹越发漂亮了,身子也越来越轻盈了,当真是难得,且入坐吃些零嘴。”

双胞胎姐妹齐齐应了声,走到健壮老者下首的张案几后,挨挨挤挤的坐了下来,她俩面取了陈列的果子肉脯来吃,面吱吱喳喳的说着话。玄奘留意到,她们两人所坐的案几,上面摆放的零碎吃食远比其它的席位多。

花十娘轻笑着对玄奘说道:“这两位是妾身的七妹和八妹,唤作杜云姬和杜彩姬,她们两个少年心性,总爱胡闹,禅师勿与她们般见识。”

玄奘露齿笑,说道:“贫僧以前读些志异书籍,里头记载有那天生身子轻盈之人,能草上飞,能踏壁如履平地,贫僧原以为乃吹嘘之言,今日见着了两位姑娘,方知道世上真有此如此奇技,精彩之至,叫人惊异。”

那杜云姬和杜彩姬闻言,挤在案几后咭咭咯咯的嬉笑成团,又举杯向玄奘示意。

42惊异

接下来,陆续有各式打扮异人到来,帷幕里渐渐热闹起来。

这些异人当着花十娘和玄奘,各自演练了回拿手的技艺,有能从空布袋中变出许多活蛇的,有木盘中凭空钓起十多条鲤鱼的,有能将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吞入腹中而安然无恙的,也有用口技模拟出台戏剧诸般声响效果的。

这些异人毫无例外,都会往花十娘案几旁的苇席投放了只份量颇不轻的包袱。不久后,那苇席上的包袱堆成了座小山。听那包袱互相撞击的声音,里面装的似乎皆金银等物。

玄奘有些恍然,这花十娘口中年两度的集会,原来是她接受下属进贡财物的日子。而这些异人下属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拿手技艺,也有藉此排定在团伙中坐席的意味。

在这些异人当中,便有昨夜在客栈门前边卖解的黎姓汉子,他穿着套华美的蓝花袍子,却是没有像其他异人般展示任何技艺,满脸堆笑的向花十娘和玄奘行礼致意后,径直往苇席上投了只包裹,就转到最末的张案几后坐了下来。

玄奘也点头笑了笑,慢慢啜喝着杯中的美酒。

又过了会,听得帷幕外阵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地面微微有些颤动,接着帷幕的帘子猛的向内扬,名身高八尺宽脸狮鼻的巨汉躬着身子挤了进来。这狮鼻巨汉精赤着上身,黝黑虬结的皮肉上,密密的长着层浓黑的体毛,骤眼看上去,俨然就是只直立行走的大狗熊。

狮鼻巨汉右肩上戴着付硕大的皮质护肩,护肩上垫托着只大半人高的硕大铁皮缸子,份量似乎颇沉重,缸子水声荡漾,散发出阵阵浓烈的酒香,乃是满满的装着缸美酒。

狮鼻巨汉抗着铁皮缸子走进来后,瞧着众人咧嘴笑,就腾腾的走到花十娘的案几前,却也不作声。花十娘嫣然笑,抬起素手把酒杯中的残酒倒去,然后将空酒杯置在案几上。狮鼻巨汉身形微蹲,他肩上的酒缸便倾斜了几分,道雪亮的酒线从缸口流下,分毫不差的注入那不足盈寸的酒杯之内,没有点滴溅出。

酒杯将满之际,狮鼻巨汉举手托酒缸,那酒缸便在他肩上正了过来,不再有酒水流下。

众异人齐齐的喝了声好,花十娘端起了酒杯,娇笑着说道:“十七弟的力气越发大了,这是从哪弄来的好酒?”

狮鼻巨汉又咧嘴笑,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塞外匈奴人的酒,好像叫什么雪冰烧,酒性比中原的酒烈了许多。某家前段时间行走塞外,就弄了个几百斤过来,给大姐和诸位兄弟尝个新鲜。”

狮鼻巨汉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是咚咚的走到旁边的贵宾席位。

玄奘微微笑,将杯中的酒水口喝下,学那花十娘般,把空杯子置在案几上,狮鼻巨汉瞪着对牛环大眼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稍稍矮身,道雪亮的酒线便如方才般,从酒缸倾注入酒杯中。

酒杯将满时,狮鼻巨汉举起双手,要把肩上的酒缸端正过来,便在此时,忽然听得他哎哟的失声呼,那硕大的酒缸似乎在那护肩上打滑了下,挟着呼呼风声,就向着玄奘的头上猛然砸了下来。

在帷幕内众异人或真或假的惊呼声中,玄奘皱了皱眉,他的右手正支在案几上,便抬起左手,伸出食中两指,似慢实快的向上抵,那看起来声势猛恶砸下来的硕大铁皮酒缸,就那样被他伸出两根手指轻松的抵住了,停在了半空,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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